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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77)(1 / 2)





  他要打一场扭转民心的仗,一场擒贼先擒王的仗。

  一场只能赢, 不能输的仗。

  所以他一扬长剑,携奇兵冲将下去。

  杀!

  这场厮杀蔚为壮烈,后来青泽却不太能回忆起细节。

  只能记得秋日里的红枫。全是红枫的山。红艳艳。绽放。枯萎。燃烧。火。

  烽烟。半边天的灼黄,半边天的丹红。

  找回昔日血气、神情无畏、战意盎然的天兵天将们。

  即将被伸张的正义。难凉的淋漓热血。

  枫叶间獠牙似的、骨节粗大的、焦黑的、狰狞的城楼。遮天蔽日、颜色暗淡的战旗。

  因魔将被支离而独自站在城楼上的、暗红大氅猎猎飞舞的白发男人。

  好似身披鲜血,远远地看着他,面庞忽明忽暗、被染上烈烈余火。

  身周是厮杀的魔兵天将, 玉骨笛仍果决利落地穿梭在战场间。

  青泽停下动作,想起五百年前看到的那截白色的发尾。

  他推开挡在身前的魔兵, 咬牙切齿地往城楼方向一步一步走去。

  走到城楼下。淌过战场杀伐。握着一柄剑。

  花了六百年,他就要站到魔神面前。

  青君必胜,斩杀魔神!青君必胜,斩杀魔神!青君必胜, 斩杀魔神!

  吼!吼!吼!

  天兵的呐喊与魔兵的嘶吼交杂,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响,喧嚣地鼓噪着他的耳膜。

  青泽一跃而起, 落到城楼上,发现原本点燃在城楼上的火把已经被熄灭。

  他几乎以为城楼上那个男人因为看见自己走过来而后退了一步。

  魔神伸出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,说:不要过来。

  声音经过布匹的阻挡,显出一股说不出的晦涩压抑。

  青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

  这个人说着不要过来,连身体都微微颤抖着,好似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,却仍是站在原地。

  就像在等着自己。

  他等着自己干什么?

  等自己来杀了他吗?

  独自站在城楼上,等着自己来结束他荒诞的、荒芜的、丑陋的、可笑的、自甘堕落的、受尽憎恶的、无法解脱的一生吗?

  青泽右手提着剑,一步一步走过去。

  夜色那么深,好像看不到尽头。

  他站到与魔神相距咫尺之间,闻到魔神身体上、发梢间、骨子里透出来的浓郁腥气,和比腥气更暧l昧潮湿的味道。

  看见了从袖口里延伸出来的、攀附着他手臂的、花纹似曾相识的靡丽图腾。

  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,不由分说地拽开。

  远处烽火连天,城楼下硝烟漫目。

  整个世界安静下来。

  浓郁的夜色里,他看清了魔神的脸。

  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记忆的浊潭,又扑棱棱飞起来。

  近的近。远的远。深的深。浅的浅。

  烫得不能再烫,凉得不能再凉。

  手腕上的仙族神器华光四起,眼前只剩白茫茫一片。

  *

  哗啦啦。

  溪水从耳畔划过,青泽睁开眼睛。

  从一场漫长压抑、充斥绝望、看不到尽头的长梦中醒来。

  他这一觉可睡得真够久,醒过来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。

  白金色的太阳挂在天上,天空又高又远,云又软又胖,山峦间荡漾着空旷辽远的、不真实的、朦胧的柔光。

  现在正是洪荒末期,他如往常一般在开遍漫山不染的衡山中小憩。

  青泽打个呵欠,坐起身来。

  他的手撑在地上,突然觉得一阵刺痛,移开手一看,发现原本只生长着细草的溪畔不知何时竟生长起了几根从未见过的、黑色的、带刺的藤蔓。

  其中一根上甚至开出一个浓郁得有些靡丽绮艳的、蕊芯泛着朱红的黑色花朵。

  白泽不是只种不染么,什么时候又种了别的花?

  他想了想,不太明白,止了伤口的血,坐回到了溪水旁。

  他性情懒散,一觉睡醒也懒得打理自己天生微卷的头发,胡乱地用细绳绑了个结,青色外衫随意披着,蹲在溪水旁的一块石头上,很有些衣冠不整、吊儿郎当的意思。

  过了一会儿,身后传来脚步踏过花枝的细微声响。

  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  你是青泽?

  青泽转过身。

  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身着一身曳地玄袍、其上龙纹飞舞,发冠高戴,黑发及臀,眉目英俊,身形挺拔,好不气派。

  青泽的脑子空白了两秒,问:你是谁?

  那人沉默了一下,说:我是应龙。

  应龙是谁?

  青泽在脑子里翻找了一下,觉得没有印象,说:我是青泽。

  他回答之后等了一会儿,见男人仍是站在那里,没有离开的意思,想了想,道:你来找白泽?他下山去了,你下次再来吧。

  应龙摇了摇头。

  青泽愣了一下,不知该说什么,就转过头去,继续对着溪水发呆。

  几朵白色的花瓣飘在溪水里晃晃悠悠一路远去。

  哗啦哗啦。

  过了一会儿,一旁突然传来淅淅索索的衣料摩擦的声响。

  青泽转过头去,发现应龙竟然坐到了自己身旁。

  这可是他专用的地盘,连白泽都晓得莫要打扰他的,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。

  青泽说:你

  他只发出了一个音节,却发现黑发男人虽然仍是一副沉默的神色,放在膝盖的指节却紧抓着,好似有些紧张。

  青泽不知怎的就说不出后面的话了。

  黑发男人等了一会儿,发现青泽没有提出异议,就继续一动不动地坐在青泽旁边,看着哗啦啦的落花和流水,沉默不语。

  可他虽然蛮不讲理地坐下了,却好像很知道自己的格格不入似的,身体僵硬得一塌糊涂,那莫名低气压的磁场几乎给一旁原本自由惬意的青泽造成压迫了。

  青泽原本心情很是不错,可这男人到来后不知为何升腾起一种沉闷压抑、沉郁得几乎要窒息的情绪,让他不免抵触起男人的出现。

  这人什么时候才走啊。

  他心不在焉地发了会儿呆,直到渐渐忘记身旁男人的存在,刚才出现的负面情绪才平息下去。

  旁边实在太过安静,青泽以为应龙已经走了,转过头去,发现他还坐在不远处,留给自己一个侧脸,微微低垂的睫毛时不时轻轻颤动一下。

  也许是察觉到了青泽的注视,男人虽然神情未变,看着眼前的流水、好似在睥睨山河,压着黑发的耳尖却渐渐变得红红的。

  青泽看着看着,觉得心里有些发酸。

  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,就转过脸去。

  到天快黑的时候,黑发男人站起身。

  青泽仰头看他,问:你要走了么?

  应龙点了点头。

  青泽就笑了: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