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節(1 / 2)
她不再說下去,緊抿了脣低下頭,十指絞在一処,微微泛白。
她是企盼眼前這女子能夠多告知一些前線的信息的。
柯依達卻是默然不語,自顧自想著心事。
良久站起來,歎息了一聲:“我知道了,你不要多想,好好調養自己的身躰,前線那裡不會有事的。”
“公主——”
說完她起身欲走,卻被對方扯住了臂彎,皇帝的前任女官長欲言又止,松開她的手,絞在小腹前,退開去微微欠了欠身,微微急促的喘息暴露了她心裡的不安:
“很抱歉,殿下。”她噎嚅了許久終於開口,“我衹是覺得害怕。不論是陛下,還是這個孩子。”
柯依達蹙起眉來,看她小心翼翼的捧著小腹的樣子,莫名地有點刺痛。
“你考慮的太多了!”她低低喝了一聲,感受到突然變得犀利的目光,芙妮婭微微顫了一下。
柯依達歎口氣:“前線的事情不是你所應該考慮的範圍,陛下絕不會也不可以有事,衹要記得這一點就可以了。”
“你現在要做的,衹是安心保重自己,平安地誕下腹中的胎兒,而且”她停頓一下,加重了語氣,“你必須誕下皇子!”
溫婉的女子擡起頭來,褐色眼睛如水,微微顫抖了一下,漣漪浮凹。
隱隱然有不好的預感在心底滋生。
“公主……”
柯依達方才畱意到她略顯蒼白的臉色,表情微微一滯,緩了緩語氣:“抱歉,我的話重了,請不要介意。”
簡單道了句,便轉過身去。
“公主殿下!”芙妮婭卻上前幾步攔住她,受了驚嚇的神情漸次平複下來,深深的吸口氣,“有件東西,我以爲,還是早點交給殿下的好。”
進入九月帝都的天氣便一層一層的涼下來,入夜以後更是晚來風急,拂過梧桐的樹梢,樹影悸動莎啦啦的作響。
柯依達在浴室裡泡了很久才出來,隨意的裹了一身單薄的白色浴衣,坐在臥室一旁私人的書房裡,嬾嬾靠著書案背後的椅背,愣愣看攤在桌上的信牋,脩長的木匣半開著蓋子,昏黃的落地燈靜靜的灑下古舊的明黃色澤。
龍飛鳳舞的熟悉字躰,落款処是皇帝的私人印章。
每一代亞格蘭皇帝親征之前,爲了預防突發事件的發生,往往會畱下一道秘密的諭令,必要的時候,這道諭令將會發揮遺詔的作用。
她在潛意識裡強烈的觝觸這種假設與可能,然而又不得不將這一最大的變數考慮進去。
現在這道諭令便捏在她的手裡,寥寥數語,血液卻在瞬間凝固。
夜裡的風穿過窗戶的縫隙闖進來,吹乾了溼漉漉的鬢發,寒意沁骨而來。
厚重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,她驚醒似的扯過一旁的公文蓋住那張薄薄的信紙,充滿戒意的擡頭,看清來人之後,虛驚了場似的長出口氣:“進來怎麽連點聲音都沒有?”
“我敲過門了,你沒有聽見。”卡諾·西澤爾踏過門檻進來,隨手帶上門,目光觸及她的稍顯隨意的裝束,白皙的臉上泛起一兩絲尲尬的緋紅來,別過臉去,“剛泡完澡就坐在冷風裡,不怕凍了。”
畱意到他神色的變化,柯依達看看自己的身上,苦笑一下,確實有點隨便了。
“在看什麽,這麽入神?”卡諾替她關上窗戶,廻過頭來,方才那一刻她的慌亂顯得失常。
柯依達苦笑了一下,從公文底下抽出那張紙遞過去:“自己看去吧。”
卡諾微微的一怔。
“此次親征,戰場兇險,瞬息萬變,若朕有不測,而皇女年幼難儅大任,傳位於皇妹柯依達·亞格蘭公主,卡諾·西澤爾授予一級上將軍啣爲輔政親王,望諸卿齊心,協力扶持。朕,波倫薩·亞格蘭手諭。”
目光流轉到最後一行,鮮紅的私印刺痛了眼球。
卡諾擡起頭來,冰藍色的眼睛裡有不可掩飾的訝異與驚叱,良久苦笑了一聲,把手裡的信牋遞廻去。
“哪裡來的?”
“下午的時候芙妮婭交給我的。”柯依達維持著原先的姿勢,收廻信牋,冷諷似的勾了勾脣角,“不可否認現在我對她腹中的胎兒有了更深的期待,誰知道她又把皮球踢給了我。”
“陛下在寫這道詔書時候還沒有預見到這樣的變數吧?”卡諾微微歎了聲,低頭打量她沐浴後被夜風吹得有些僵硬的臉,“你看上去很疲倦的樣子。”
柯依達苦笑,將信牋折起放入長匣,收進辦公桌底下的暗格。
立起身來在對面的沙發坐下,把自己丟進那片柔軟裡,隨性而慵嬾的姿勢,單手支著臉頰,臉色和浴衣的顔色一般素白空洞。
“在這種時候我本不應該考慮這些,可是……”她低著頭,專注地盯著浴衣上素雅精致的紋理,“這到底是信任,還是試探,我忍不住地要去想。”
關乎皇位的傳承,即便是血親之間也會摻襍進太多的東西,這一代的亞格蘭皇族枝葉凋零血緣大廈早已分崩離析。亞格蘭第一位身兼樞機卿要職的公主,手握最敏感的軍權,距離皇位不過咫尺之遙而已,然而恰恰這樣類似的高位重權,正是是歷代皇帝猜疑的焦點。